启程

远方是剑与玫瑰，整装待发的我准备启程。

又一年仲夏。

我打开台灯，天边是微亮的天际线。七月的骤雨冲淡了燥热，只有知了还在声声叫着花开花谢。灯光温柔地落在桌角的书签上，上面是我不久前留下的字迹：你已经高三了，要学会自己成长。

我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才发现时间悄悄将我推向命运的隘口，突如其来却又理所应当。“我们必须习惯，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却没有红绿灯的事实。”我陷入沉思。

我曾想，高三到底意味着什么。无话不谈的同窗，两点一线的生活，一雨就涝的校园，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但现在当我重新去审视时，我想我明白了。

高三是新的教室新的桌椅。我们换下墙上的旧照片，轻轻掸去表面的灰尘，就像拆去一座前人留下的里程碑。黑板上写着他们对未来的期盼，也有对我们的寄语。“未来不足惧，过往不须泣。”故事还历历在目。这一刻，我们是过路人，也是实践者。我们接过炬火，也将传递光明。

高三是操场上响遏行云的口号。我们沉默而坚定地向前冲，用汗水丈量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在这条路上，没有人可以掉队。既然选择逆风飞翔，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比肩之处的每一步，都因镌刻着执着而熠熠生辉。也许举步维艰，但我们从来都不是单枪匹马在战斗。偶尔想要停下脚步，但看到同侪热切的眼神，又迈出超越自我的一步又一步。

“我再陪你一圈！”“好！”

高三是忙里偷闲的一丝侥幸，每一点清闲都像是从未来借来的光阴。在夹缝中的我们戴着镣铐，却不遗余力地挥毫心中的风花雪月，诗酒年华。正值少年的我们，风华正茂，心潮澎湃。

偶然捡拾起掉在窗台上的落花，拉开窗帘对天边晚霞的驻足凝望，青春未老，感动长存。偶然抬头，发现有个女孩还在埋头苦读，心中兀自温柔了一秒。

高三是写不完的卷子、冲不淡的咖啡和熬不完的夜，是凌晨五点的闹钟和半夜街道的光亮，是混合着汗水、肥皂和柠檬汽水的夏日限定；高三是燃烧的肆意和疯狂，是重头开始救赎的勇气和希望，是无数次跌倒油重新站起时，眼里闪烁的不屈的光。

你问我，为什么而去拼命，为什么总是失望却还是选择相信，为什么好几次接近崩溃，却还是擦干眼泪再接再厉。

我说，我们不曾去过远方。不曾触摸东京“拂了一声还满”的漫天樱花雨，不曾涉足西西里岛的蓝顶教堂的弋弋白帆，不曾见过哈尔滨洁白而清冷的雪，不曾倾听厦门海岸浪花拍打礁石奏出大海沉稳的心跳。这世间总有我们走不完的不绝风景，这一方书桌也不是我们的归属。无论烟火人间，还是古陌荒阡，我愿陪你走过这长长短短的一路－－从东隅到桑榆，从启程到归期。

夕日欲坠，我见天上黄沙般诡谲的云海，层层翳翳变换着风起云涌。余路很长，人来人往。虽说并没有所谓的非谁不可，我还是希望身边的人是你，往后比肩同驻，笑望阑珊。纵使长路漫漫，又何惧道阻且长。

我曾独来独往，跌跌撞撞地寻找我的意义；也曾误寻半程，将片刻的沉醉视作一生的印记。我徘徊过，呐喊过，受过伤，也流过泪。我幻想过，伸手过，放弃过，也失去过。我曾不知所措，也曾一无所有。

只是蓦然回首，原来我错过的曾经，我不放弃的寻觅，和我不曾言明的小心翼翼，一直在那里，从未离去。遇见的时光刚刚好，夏日的晴空一望无际，未来清晰得难以置信。就这一次，也只有这一次。我不再迷茫，因为我知道前方会是什么。如果我曾失去你，就让我步履蹒跚地寻回你，同你分享这一路成长，一路风雨，一路悲喜。

给你我百转千回的喜乐和忧愁。好几次走投无路，却还是拿起那把剑，想去保护你未经雕琢的天真和自由；

给你我轰轰烈烈的渴望和温柔。多想做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却一次次俯拾掉落的玫瑰，惴惴不安却又满怀欣喜；

给你我百转千回的喜乐和忧愁。窗外是电闪雷鸣，但我还是愿意向你描绘雨后的彩虹，希冀这世界能同你一般明朗；

给你我微不足道所有的所有。我看细沙汇成撒哈拉，滴涓流成太平洋；我看雨吻大地，鸟栖南枝。我虽随遇而安，却又不甘平凡。

既然这样，那么这一次，便启程吧。

我一个人在黑暗幽远的道上当心地慢慢走着，渡过这条通天长河去寻找我的彼岸。这其中并无舟子可以渡人，我步步为营地趟过江水，行过深谷。“我将荆棘当作铺满鲜花的原野，人间便没什么能将我折磨。”在朝圣的路上还有多少人与我同在，多少人与我奔赴同一个圣地。倘若邂逅相遇，心照不宣地笑一笑，然后继续向前走吧。

这一路很累，但未来值得等待。我们会走得很远，会度过玫瑰色的四年，会有形形色色的相遇与重逢。我难以描述彼岸的模样，我猜，或许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世外桃源，抑或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的朝朝暮暮。“夜暗方显万颗星，灯明始见一缕尘。”走过黑暗，望见千盏灯。

往事如烟，十七年华一晃而过。几乎所有人都告诉我要不负众望，却鲜少有人回答我究竟在为谁成长。现在我明白，原来我所有的奇迹都在我自己。我的这一路，是陪着我自己，也是为了我自己的踽踽独行。

“一生经历一次的青春，是为了听一次花开的声音，看一场花落的寂然，然后散场。”只为了散场，就算不能惊天动地，至少也要无怨无悔。那就这一次，无问西东，讲我未完成的遗憾，未做完的幻想和未达成的期待全都划伤一个句号，给十八岁的自己一个答案，给所有的故事一个结尾，给往后的流年一张蓝图。

就这么走下去吧，走到灯火通明。

我合上笔帽，关上台灯，将目光投向无垠的夜空。月光照亮一片夜深人静，晚风摇动树影婆娑。划过夜空的流星，温柔地走过夜的背景板，像写下的两三行诗句，字里行间是我一路仰望一路惊喜的启程。（文／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