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如青丝暮成雪
搬砖老湿机 好文天地 2022.01.18
父爱是温柔的印刻在血脉中的守护。——乔一
白发三千丈,一世沧桑,万家灯火辉煌,您煮茶温汤。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三分化作绵绵愁绪,白了满头,醉了时光。我是您的朝如青丝,您是我的暮成雪霜。
江南此地下雪最少的,从出生到现在我也只不过是粗粗看过几场雪景罢。许是岁月逐渐抹平了时光的印记,如今忆起“雪”, 脑中一闪而过的也不过只是那鹅毛大雪飘落人间,以及在那纷纷飘雪中悄然勾勒出的父亲的眉眼罢了。
犹记那时还甚是年少。凛冬至,檐上落雪三寸厚,腊梅骨傲自散香,雪给了那黑瓦白墙间落了白,远山青黛间笼了一层霜。而在雪地里,父亲和我一大一小的身影,踩出一大一小的脚印。
我看着父亲滚着雪球,准备满足,我不曾经堆过雪人的愿望。父亲那粗糙的,布满了老茧的大手被冻得通红,魁梧的身躯在厚厚的衣服下显得笨拙而又臃肿。
雪地上逐渐落满了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雪球滚得越来越大,再抬头,父亲已白头,白雪落满头,小时候的我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是嚷嚷着“爸爸的头发都白了,爸爸老了!”,父亲也只是无奈一笑,眉宇与嘴角一同微微上扬,笑容中那无线的宠溺与温柔似是能溢出心口。
“人间忽晚雪满头,暮雪成霜泪难留。”
再见,父亲白头是几日前放学回家的那个傍晚,我回房写作业,父亲在厨房煮面。那日,月挂柳梢,暮色正好。我看着夕阳一点点从天际滑落,橙黄与晦暗的红交织于天空,落日最后深情地仰望人间,似是滚烫地爱意呼之欲出,却终究悄然落幕。
父亲喊我吃饭,他的手艺向来是极好的,即使是一碗清汤面,它也能做得有滋有味。面上的牛肉与小菜混的适宜,反观他的碗中,却只是稀稀疏疏的盖了几片牛肉与小菜,我有些诧异,却又想想,父亲这只是一如既往罢。
我看着父亲,不说话。“怎么了,不好吃吗?”父亲眼中透着些许担忧,手指不安地摩擦着筷子,手上的老茧厚厚的,手也是粗糙的,一沟一壑间皆是岁月所镌刻留下的印记。
我的目光落在父亲的头顶上,一棵白发亮的扎眼。彼时才惊觉,不知不觉之间,父亲,白头了,而这白头也并非是那落雪满头,而是在每日琐屑无常的小事,日日夜夜艰难辛苦的劳作。灯光新月之下,为我而担忧得无法入眠,肩上永远肩负着一个家庭的重任,日日夜夜不得喘息,而白了头。
“您老了”我突然开口。父亲抬头,眼中陡然散射出丝丝光彩,他愣了几秒,浑浊乌黑的眼珠盯着我,眼中似是有几分错愕,过了一会儿才在嘴边稍稍呢喃了一下。最后才叹罢,“是人终究会是老的。”
他终究还是暮成雪霜,尽管我依旧记得,多年前那个在雪地里,看着我眉眼欢愉且意气风发的男子。朝如青丝而暮成雪霜,您看我青丝三千随风起,我伴您白发如雪度暮年。(文/苦作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