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攒够无数个梦见海的瞬间

夏末来临的时候,赶在海风还算得上明朗之前,我抽空去了趟海边。

攒够无数个梦见海的瞬间

那时恰逢傍晚,海天一色,月景与海色都迷蒙。我迎着风,抬头看天上那个月亮,不亮,模模糊糊的,是个很小很小的圆,白白的,淡淡的。

月光下是波涛汹涌的海,白花花的浪一排排地卷过来。游人穿着各式各样的泳衣在其间穿行,声音嘈杂,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沿着海滩我慢慢地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细滩上,感受脚丫一点一点地下沉,回头看的时候刚才站立的沙滩已然凹陷下去,凹陷出脚的形状,不时有海水卷来,于是那形状也变得模模糊糊,不甚清晰了。

我忽然想起当年我与奶奶在海边挖螺,大脚印小脚印相互交错的情形。

当年日色都还慢,月光不那么清晰却足以晕染周遭的温柔。奶奶来过北海一趟,在某次谈话里说起家乡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深沉的大海。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我曾许诺我会带她看波澜壮阔的景色,于是拉着她的手去了海边,那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远门。奶奶像个孩子一样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兴奋得找不着北,说:“好大一片海。” 

海很壮观,深蓝里孕育着洁白,千千万万,漂漂亮亮。后来奶奶发觉有螺可拾,便兴冲冲地去挖螺。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儿,看她的脚印慢慢凹陷在无尽的沙滩里,再被流沙一点一点地蚕食。

有时候流沙的速度不够快,白浪卷过来的时间不够紧,我回过头看的时候还能望见我们来时的路,脚印交织,蔓延在滩上,像极了层层叠叠难以覆盖又终将殆尽的记忆网。

奶奶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见我还在后边便放下心来,安定又从容地继续挖螺。有好几个瞬间我和她的目光短兵相接,她手里都是泥,鬓如当晚的月亮,还笑得那么傻,那么可爱。

我竟从中读出几分心满意足、畅快淋漓的清晰来。于是我小跑前进,握住她的手,掌心指尖洇了热汗都舍不得松开,我知道我握着她沉甸甸的爱,滚烫又炽烈。

她的掌心有粗糙的茧子,还有数不清的相互交错的纹路,深深浅浅的,在某一刻与这时的脚印路重叠。 回家的时候,奶奶问:“以后我们再来看海、挖螺,好不好?” 我鼻子有点酸,却笑着说,好呀。

日后想起来,突然发现当时我好傻好傻。 ——竟然忘了问以后是什么时候。

很快奶奶就动身回乡了,父母劝了好久,想要她多待几天,她却固执地摇摇头,一意孤行地收拾好了行李。

我知道,她是放不下家里的那几亩田。后来奶奶再也没来过北海。想她的时候,朦朦胧胧里我总是能看见那一片海,沙滩上脚印蔓延成诗。

思念泛滥成灾。

所以很多时候,我就在想,奶奶。 我攒够无数个梦见海的瞬间,算不算见你一面。(文/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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