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花海和琴声
搬砖老湿机 好文天地 2022.07.08
沸扬的橙红色落日余晖铺满天空,六月温热的晚风带起花儿的清香,吹动岑寂了一个春韶的疯桠。诺大的球场上,穿着短袖校服装的少年喧闹声连了天,跑道上零零散散走着的女孩儿们,因为天气燥热,脸颊也腾起了好看的晚霞。
我们驻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忽然听见了华丽婉转的琴声,我们对视许久。不约而同地,大步走向那架钢琴所在的地方,已有人坐于琴前,挥动着手,奏一曲惊艳四方。
一曲罢,嬉闹的声音渐弱,掌声响起。弹琴的也不过是一位普通同学,我愿称之为大师。余晖下他的影子遮盖了琴盖的一部分,零零碎碎的光线在他身上斑驳,他再度抬手,而我们早已热泪盈眶。
他弹起我提议的《Croatian Rhapsody》,琴声煞起,就好像已然来到狼烟四起的战场,罅隙里一朵小白花向阳生长。疯狂肆意的和弦,像炽色刺眼的烈日,编织起我滚烫跳动的心脏:所向披靡的仍是那场惊涛骇浪,至死不渝的仍是那片花海茫茫。
我自然不是因这一首狂想曲而深感震撼,而是因为在这波澜不惊的岁月里,我与艺术猝不及防的一次碰撞。我不能承认它有多么热烈,但至少惊艳了我内心深处的热忱,激起了我对疯狂一词的渴望。
懵懂的、焦灼的旋律,撑破了纯净的春色,晕染开一片滇滇夏意。少年踮起脚尖的眺望,看见飞机线绵延而过的教学楼窗外,幻想傍晚下的操场,被一片玫瑰花海填满,猩红的花瓣在风中晃啊晃,月色揉碎浸叶片荆棘里,被融了琴声的晚风吹散。
钢琴边隐约的木头气息,普鲁斯特效应提醒着我,烂于心底的从不是糜烂的旧梦和颓败的自己,而是一幅干净的油画,画里普蓝的天映照熟褐的土壤,少女站在花海正中央。
造物主赐予世间万物色彩,亦使世界万物相遇。我忽然意识到与大师的相遇不是第一次。我惊讶于他将我们第一次邂逅时我弹的琴谱印了出来,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确乎是最后一次见面。
六月的晚霞分外惹眼,映红了眼尾,打着转笼罩在楼梯后的残破墙隅。我漫步于晚风里,听着朋友说大师好像要高考,而今天恰是高考前一天。寥寥数语,像那空空的高三教室。
即便忘不去昨日轰轰烈烈的喊楼,今日重新升起的太阳,依然在风里挺立的野草,半卷云和半面掉了漆的砖,都在轻声絮语着,一切安然无恙。(远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