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送我雷鸣闪电纪念
搬砖老湿机 好文天地 2022.06.30
时令已是初夏,今日天空密布着层层浅灰的云,太阳若隐若现,周遭覆着不真实的光晕,有气无力地挪往西山。
黄昏时我注意到蜻蜓在池塘上一圈圈低飞,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烦躁的簌簌热浪,胸口闷,叫人喘不过气。草丛里传来的蛙鸣夹杂着一份局促不安,似是在透露雨来的消息。
乌云滚滚涌动,天黑得格外迅速,风钻过纱窗送来一股热气,在灯下桌前写作业时雨已经“噼里啪啦”砸落,且愈下愈猛。
骤然窗外的那片天明亮了一秒,紫色的闪电在墨布上描画细树根,随即而来的是“轰隆”一声闷响,低沉得似北方粗犷的汉子的怒吼,苍穹被震得颤颤巍巍。也是在那一刹那,台灯,与空调等电器都如失去了灵魂,我被黑暗搂在怀里。
雷声一声赛过一声,眼前忽明忽暗,风此刻也不愿施舍分毫凉气,仍旧将热空气赶进屋里。
烦闷促使我起身关窗,又一声雷响响彻天地,我不禁抬眸,看见了属于下一声雷的闪电,像磕碎边口的碗上的裂痕,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手中关窗的动作不觉顿住,下一刻熟悉的雷声瞬间唤醒了记忆。
小时候这样的雨夜不应是我只身一人的。
门外阴沉灰暗,经管隔着一层铁皮门,大雨的声音还是撞击耳膜,哗啦哗啦的,好似一首越来越高昂的交响曲。雨天作祟,屋里严重回潮,还有部分地方漏雨,用好几个搪瓷缸子接着。
爷爷奶奶在堂屋穿着拖鞋坐在小椅子上摇着蒲扇闲聊,我洗完澡后与哥哥趴在桌上玩蝉蜕,蚊子在耳边不怀好意地嗡嗡。天空抛出一个响雷,周遭顿时漆黑一片。
桌下呼哧呼哧喘气的大白狗愕然,我和我哥吓得连鞋也没脱就钻进被窝,奶奶摇蒲扇的频率未变,爷爷则摸索着从房间抽屉里翻出几根长短不一的红蜡烛和一个不怎么明亮的手电筒,招呼我和哥哥去堂屋。
爷爷又从厨房的灶台上取来一盒火柴,许久,屋里才有了黄晕的光亮。
一切都恢复平静,他们又闲聊起来,大白狗仍睡他的觉,我趴在桌上,听着雨打树叶的“扑笃扑笃”声,目不转睛顶着蜡烛跳动的火苗。坐在对面的哥哥两个眼睛里闪着火的影子,不知道我的眼睛里是不是也住下了两个小火苗。
电一直没来,爷爷奶奶的话声止了,剥起花生吃,蜡烛一直在燃烧,蜡油滴在木桌上。哥哥把还没凝固的蜡油捏成一个拇指盖大小正方体,用牙签戳了洞,做了个小巧的骰子。
烧尽了一根较短的蜡烛,我们都很有默契地上床睡觉。雨声不断,雷声不绝,每响一次前都会有闪电的光明划破黑夜,很短的一秒,却能看清玻璃窗外每一颗树的轮廓,我睁大眼睛贪婪地看着闪电华丽的银色步摇,捂住耳朵屏息等待雷鸣,心脏砰砰有节奏地跳,头发被豆大的汗水濡湿了……
一幕幕模糊的场景在那刻涌来,它们像是长在我心里,不曾想起,也从未忘记。我最终还是没有关紧窗户。只不过在雷声中磕磕碰碰,翻遍了家中的抽屉也没有寻到半根记忆里的红蜡烛。
失望地躺在床上,雷电的嘶鸣划破长空,在玻璃窗上勾勒线条。
不知怎的,我不再害怕与敬畏雷霆,不会因这震耳欲聋的声响吓得东逃西窜,说不出的语言堵在心间,我只好把目光投向雷鸣闪电。 (文/温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