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与雪色之间

我用力地踩着地上的积雪，匆匆走进古街。

我仰头看了看天，半点星屑也没有，惨淡的愁云凝了万里，本就不怎么明亮的霜蝉笼罩在层层灰纱中，如垂死的花，将谢未谢地吊着那一口气。心中烦闷似又添了几分，我懊恼地使劲拢紧衣服，手插进衣兜。不再看天，低下头立在道旁，对着被脚踩出凹坑的雪出神，准备歇息一下就回家。

寒假才过了一半，日子愈久，心情愈烦躁，终于在今晚，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只好出来闲逛，不曾想过，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便是再热闹的街，也会是《琵琶行》中琵琶女颜色已故了。

印象中的古街，两侧是红柱黛瓦，玉砌雕栏，雕花的窗如秋娘精致的眉眼，对着你暗送秋波。有贩卖小玩具、糖葫芦的小贩，甚至店铺门缝中漏出来的音响声也像是交响乐中的单簧管，热闹甚至有些喧闹。眼下这般，竟似乎连远处民房里人们的鼾声也能听到。

我正发着呆，冰凉的风似等到了时机，轻巧地溜进脖颈，让我打了个激灵。我条件反射地抬头、缩颈，一眼撞进了那片似玉似雪的光中。我竟不知这出神的须臾，灰纱被谁裁开了一条口子，于是清丽丽的月光便漏了下来。

仿佛被推开了扇窗，宝蓝色的背景，月是玉色的圆，周围散着几粒碎钻般的星子作点缀。旁侧斜伸出来三两枯枝，借着那淡褪了朱红的檐，刚好让月倚靠着。同是玉色的光撒下来，无声地抚着街旁古寺的一角飞檐，檐上蹲着的脊兽咧开的嘴角，似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两旁低矮许多的庙宇的顶上，枯黄的草和着风，以一种微妙的韵律颤动着，那投在高低起伏的雪白上的纤细的影，似是游鱼轻灵的尾鳍，摇晃颤动，闪着属于暗特有的光芒，一点一点勾着人的心弦。

此时一束明黄的光径直射了出来，车轮压过未被积雪覆盖的石板，发出悦耳得甚至有些可爱的咕噜声。石板反射出些许斑驳的光，落在同样斑驳的墙上——月色与雪色之间，古街成了第三种绝色。

我缓缓迈开步，踏着一地雪色月色，走过古街。（文/安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