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空号
涛哥挣米 好文天地 2021.12.22
我掰着手指头细数岁月,只发觉在年岁增长中淡忘了故人的遗迹,于我不曾察觉的生活中慢慢空虚,我拾起一片薄枫叶,才发觉街上枫叶如此之多了,在万里长街上铺成了一条深红的道路,我按捺着那颗沉甸的心,愈发觉得那是香山的落叶,是简媜的落叶,是我如今相思的落叶。
故乡庭院外种有两棵树,一棵结枣子一棵结柿子,阴凉之处摆上一方石桌摇椅,便是我最喜之处,印象里一直有个身影在我打枣时护着我,在我择柿子旁眯笑着眼挑豌豆。
每至金秋时节,我们会一起摞下琥珀色的枫叶,会踩在声音极为薄脆的叶片上观远山的红衣,我道秋天不是悲寂寥,而是枫叶落泥红叶飘,是爷爷和我两手拿着枫叶相比较,我却傲娇的认为我的枫叶红比太阳,“爷爷,我来给你找一个吧,你的就是没有我的红!”这句话每年至秋都会说上几句,可惜如今是说不上了。
我尝尝愤慨长大后我离开了那个红枫的世界,爷爷却说他要守着这片地方,我不明白为什么可我阻止不了他,父亲给他配了手机,此后我们便用手机通电。
每到了秋至,我都顶着欢喜与雀跃拨通着烂熟于心的号码,“爷爷,家里枫叶是不是垒得有小狗高了?爷爷,你说这次的枫叶红不红啊……”我喜欢与他在回忆里讨论共存的事物,这样的感觉就像我们还在一起。
可时日马不停蹄,学习时间紧密的不让人喘息,我只能赶在秋来前期深感遗憾与歉意拨通他的号码,“爷爷啊,今年不能一起看枫叶了,不过明年我还是有机会的,你要帮我等到它们!”我尽量把语气放轻快,可我还是听到那头的叹息。怎么了呢,爷爷老了。
那通电话拨完后一年之久,爷爷长眠了,想来他是没能等到那年的枫叶,没能等到我拨打过去属于他的最后一通号码,可我的衣襟却先一步湿透了,那天大概是开着太阳的,可我的心却被大雨密匝匝地冲击,我算不上多崩溃,可颤微的双手怎样也接不住泛滥的眼泪,直到等到一切过后我仍是觉得恍如隔梦,于是我顶着疲惫在走向了这个秋天。
那天正值金秋,我一放学顶着秋雨拼了命跑回家,我蜷缩在被窝里看着城里的枫叶又红了,红得真是耀眼,万里长街又如往年般长红,于是我拨打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我一顿一顿哽着声音抽噎,“爷爷,你看到了吗?城里的枫叶是不是也很好看?对不起,没能回去,没能做你的眼睛……”我知道电话那头没有人再与我共赏秋了,我知道电话那头回复我的只有“此为空号”,我甚至知道电话是什么自动挂断的,可我却想把它讲下去,尽管是静默的空号。
我从来不会因为现时代渐渐脱离了那个路遥车马慢的世纪而惋惜,因为在这个地大物博,风月琳琅的现社会,我们可以以各声在电话里抒一方绵绵柔情,它于无形中搭构了一座不可催的桥梁,我们才得以在繁花似锦里四季如春,与故人在平行时空再相会,尽管我们拥抱的是对方的虚影,是一通长久的静默的空号。(文/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