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终点站

夏天的风闷热地拂过发丝，汗水打湿脸颊，在草地上肆意奔跑，周遭的一切随着脚步的推移向后倾斜，慢慢消失于余光中。我呼呼喘着气，回头望望，身后的人笑着追赶：“小宝慢点，爷爷追不上啦。”

我慢慢躺在地上，柔软的小草轻挠着皮肤，光影在指尖流淌，多想定格住这一秒时光，即使骄阳似火，人声喧嚣，蝉鸣聒噪。

爷爷在我身侧躺坐下，当阳光夹带着槐花的气息扑面，拂过曾经少年的面庞，拂过旧日头里的青春。现在想来，那时的人儿，定也是向往着腹有书香气自华的身影吧。

当家家的炊烟袅袅升起，爷爷便拉着我稚嫩的小手往家走去。坐在小院中看水咕噜咕噜冒泡，茶香溢出了村庄，伴着盘旋的鸟，勾勒出一个烟火人间。爷爷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良久，换回一抹微笑。

午后飞扬的风筝从田埂跑到池塘边，伴着月亮爬过树梢，在盛夏的夜里轻扑流萤。

当屋中响起熟悉的电话铃声，一定是爸爸妈妈打电话来了，是“汇报工作”的时候，爷爷和我齐坐在藤椅上，满心欢喜地接起电话，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几句家常过后，等来的确实母亲一句“年年也不小了，到了该上学读书的时候，我们下周一就来接她，”电话两头是久久的沉默，“你们好好告个别吧。”

电话挂断了，嘟嘟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我虽年龄尚小，但也明白，以后很难见到了，到嗓子眼的话却终究没说出来，只是一个人爬上床，没有星星的夜晚格外清冷，是心的清冷。

那一晚，我默默哭了很久。深夜，我似乎听到了抽泣声。爷爷也伤心吗？那时的我天真地那么想。

第二天，爷爷什么也没说，只是像往常一样过着一尘不变的生活，似乎昨晚根本没有出现离别的消息，相反，嘴角仍有浅浅的笑。我只挠挠头，看不透也读不懂。

终于是等来了这一天，我拖着行李箱，低着头站在门口，汽车的鸣笛声打破人们的沉默。在火车站，我忍住心中的悲痛，鼓起勇气问了一句：“爷爷，你希望我走吗？”他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笑了笑。

我透过火车的窗看见自己淡淡的泪痕，看见爷爷张着嘴说了四个字，却被眼角的泪遮挡，只看见模糊的影子。妈妈拍拍我：“又不是见不到了，不用太伤心。你会去读书，去交更多朋友，去看更远的地方，农村看不到的地方。”

那一刻，我似乎懂了一些，只有学很多知识，看很多书，才有未来，告别不是永恒，也不是为了一味的想念，而是变得更加坚强。回想起爷爷曾经看着邻居孩子写字时羡慕的眼神，是他一辈子的遗憾吧，读书不止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更多人。

人总是要在黑夜中，才能窥见破晓的天光。

要学会在时光里坚强，去看未来的山河万江。

“为什么你不在，问山风你会回来。”

思念的终点站不是遗忘，是释怀，是去更远的地方，替他看没看过的世界。要把震耳欲聋的念想，装进独属于那些年的回忆册，深藏在心底，读上万卷书，行上万里路，奔赴更遥远的前程。

在火车的始发站，爷爷的身影挺立着，仿佛依旧是旧时的活力，当他舒展开笑颜时，便回答了一切。眼角的泪珠，是喜极而泣。

他说：好好读书。

是啊，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他会回来，在光芒万丈时重逢。（文/沈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