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问藏在残缺里

火车顺着轨道渐远，只留下几抹灰烟在空中徘徊，与道旁的樱花相映成趣，虽填住苍穹一角，却装点了这原本湛蓝无际的天空。

记忆中的风铃晃啊晃，谱出不成调的曲儿，却总能叫听者记很久。我沿着风居住的街道，走回了童年的小城。小时候，奶奶特别爱摆弄花草，小院里总有源源不断的繁花，引得过路的人都不时回头看看。

奶奶爱花草，更是爱那种极不易栽种的花草，尽管小心翼翼地对待那贵客，也常常是事与愿违，家里人看不下去奶奶整日操劳，却换来那一盆盆凋谢的花儿，倒不如买一些假花来的快。于是，悄无声息间，那假花便绽放在群芳之中了。

奶奶看到后，并没有多说什么，携着把破旧的小扇走回了屋里。当晚，屋外下了场大雨，冲刷掉世界的污垢。那窗外的花都不免枯了些枝叶，唯有那假花跟没事人似的，斜倚着墙，忽而一阵风，便跌落了下来。

相比那翠色欲流的假花，真花反而更使人赏心悦目，那是岁月侵蚀留下的痕迹，虽是一处残缺，却又真实而可贵。

可那时的我不懂，只一劲围着它们转悠，觉得好玩，奶奶在一旁叹息着：“只有最真实的才经得起风雨催折，才是世界的本色，即使它本身残缺。”可奈何我抓不住流年，留下一个尚不圆满的童年，还未明白奶奶话中的深意，便搬离了这座城，与那院落做出了永恒的告别。

一晃两三年，我逐渐明白了残缺的意义。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反而因为这种残缺，成为了独一无二绽放的生命，相比之下，千篇一律就过于呆板无味，失去了独有的特色。

儿童天真有烂漫，即使他们时常做出无法理解的傻事；青年人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冲劲，即使他们时常摔倒，需要人搀扶；老年人看淡世俗，即使他们时常多愁善感。

人生也只有经得起残缺，才能看到自己的金色年华。苏轼若没有前半生被贬的经历，又何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的豁达；李煜若没有亡国的痛苦，又何来那词中永恒的国度。

我漫步在街上，任闷热的风拂乱我的发丝，揉碎白云，绘出世界的繁华。耳畔又有风铃轻响，引我走向转角的咖啡店，扑鼻的却只是呛人的香水味，一位妇人站在我旁，身着呢绒裙，戴着坠满珍珠的耳环，脸上画着大浓妆，叫人看不出她的灵魂本色，虚假至极，她笑着对身旁的人：“我从来不买假货，太不真实。”

原来我所明白的，只不过是个浅显的道理。人人都知道残缺，却不是人人都懂残缺。

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文/沈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