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的温度

小雨淅淅沥沥垂檐滴答滴答，窗台的风铃都摇晃得没了声响。热毛巾湿呼呼地堆在脸上，我听着外婆的碎碎叨叨，咿咿呀呀说再也不贪玩。

儿时喜爱些冰凉的温度，可能因为夏天把所有的炽热都留在了屋子里，怎么翻来覆去都无法阻止热意暖烘烘的涌上头。我蔫蔫地趴在地上，无论外婆叫多少遍就是不起来，叫嚣着永远趴着活生生大魔王的模样。

我就这样闹啊闹，外婆也不恼，就拿着蒲扇在我耳边扇啊扇。有些缓解的凉风透过脖子混进汗里，迷迷糊糊拽着我进入梦乡。蒲扇的味道古朴又有些清透，伴着暖风成为了我儿时最最心安的温度。

醒来已是傍晚，昏昏沉沉的落日弥漫在外婆的小屋里，像挂在墙上的照片里依偎的人们一样。厨房里传来雾蒙蒙的烟火气，香味直溜溜地往鼻子里钻。我便会把洗好的手在毛巾上抹呀抹，等着外婆慢慢悠悠喊一句吃饭。

有时候会遇上几个雨日，我便溜出去看雨水哗啦哗啦地淌过小溪，淌过山坡和树林，淌过刚刚搭的小草屋。一切都很新奇，就像伞一样。我不喜欢用伞，可能是因为它太重了，把它压在身上的时候我就没办法跑起来，也就没有办法赶上雨的脚步。

于是我便索性哗啦啦地跑起来，跑到累了就在刚搭的草屋下歇一歇，才不管雨水黏黏糊糊又或者会不会感冒。

但我忘记外婆是知道我的秘密基地的，她会忽然从背后钻出来，又无可奈何地把我撵回去，顺手拿起那把被折腾得里里外外都是雨水的伞。回到家热水壶正湿呼呼地冒着热气，氤氲着小小的屋子变得暖又暖。

外婆一面嘴里絮絮叨叨，一面开始给我打热水。毛巾在瓷盆里被泡得发软，一整个埋在脸上，连鼻尖都变得暖和。有时候被捣得痒了，打上一个喷嚏，就会被落井下石，说，看吧明天又要感冒了。

窗外的雨逐渐不吱声了，我被外婆捂得严严实实，听着吱吱呀呀的木门缓缓恢复平静。刚刚浸泡过的手脚都是暖和的，但永远没有外婆的怀抱里暖。我一头栽进外婆的怀里，哼哼唧唧地说着些没头没脑的幻想。雨打湿过后的泥土香漫溢在屋子里，仿佛带着些松软和温暖。

也许时光匆匆是留给我们最后的宿命，小屋里的那些软床或者摆件早已被卖掉了。但是熟悉的温度却怎么也卖不掉，一直一直盘旋在心底暖了半边天。假若有一个响晴天，我又会拉着外婆的手，走在旧街上，时不时去一趟儿时最喜欢的那个山坡，然后我们就可以缓缓地坐下来，什么也不说话，就这样感受阳光的温暖。

哪有那么多吵吵闹闹，不过是有人耐心陪我一直叫叫嚣嚣。（文/温梦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