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是遗憾的华服

我想告别，当不是一句再见。

或许是遇到的人和事都太沉重，假若只一句再见，故事的怎么会圆满的画上句点。告别太轻，回忆太重，那又怎么抵御回忆如潮水般汹涌。

告别太轻，我用遗憾左填又填，填不满回忆的残缺。遗憾是儿时老屋门后的那棵杏，明明有人不爱吃，可它偏趁你不注意年年都开一树花，结满一树的果。走的那天我也没去看它，不爱吃杏的人怎么会跟一棵杏告别。除了那棵杏，还有种杏的那个老头。那个时常捻着一根烟的老头，总爱在吃饭的时候抿上两口酒。印象里他的背影总是挺拔的，跟在他的身后，影子罩住了全部的我。他会听我说很多的话，也会说很多话给我听。只是他走的那天，什么都没说。

我遗憾的是那时候太小不懂告别，懵懵懂懂的一年又一年。终于有一天回忆从稚嫩被磨成年迈的老妪手中的茧。却依旧颤颤巍巍的拿起那根修补的针，在摇曳的烛光下仔细又仔细的为遗憾打上补丁。

缝在遗憾上的每一块补丁，都是假如能够好好告别。倘若那天阳光明媚，我终去而复返，当我站在树下抬头望那郁郁的杏叶，再抚一次曾无数次倚靠的树干。也许这一次我等不到她年年留给我的果子，可不爱杏的人来看她，树也是高兴的吧。我会告诉她，后来我多么的想念她，其实那个不爱吃杏的小孩真的很喜欢她这棵杏树。

还有那个老头，口袋里总是藏着一包最便宜的烟，烟盒叫他揣的皱巴巴的，简直和他脸上的皱纹一样。这一次我跟在他的身后，想来是要训斥他一番：“别不听话啦，抽烟是会没命的！”。他一定以为我在吓唬他，他不会知道真的 有一天这一缕一缕轻飘飘的烟，也会压弯了他的身子。我也要问问他，是不是有很多话要告诉我，我真的很想听他说，我还要告诉他很多很多事情，譬如他是我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啊。

可我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料子，可以给我破碎的回忆打上补丁。事实上那天杏树独自在屋后伫立，看着每个人都离开了，哪怕那比她年岁还要久的老屋，都在机器的轰鸣声里轰然坍塌。老头也是，离开的那天他只等到了我回来，握住我的手，只是流眼泪，抽烟落下的病让他再也不能说话了。他趁着我不在，偷偷的离开了。

不论是我的杏树，还是那个最疼爱我的老头，就连陌生人间的一句再见，我们也没能说出口。往后的日子里，我时常缝缝补补这些记忆，但我明白，回忆外袍上的补丁终究还是意难平。所以啊，我开始期盼所有的告别都是每场相遇、每个故事最华美的衣袍，每一场盛大的告别都能填补缺憾，每一个我们都不止于再见。（文/第七颗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