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

从胡令能的“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到叶绍翁的“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扉柴久不开”。苔，是自然万物中渺小而不可或缺的植物。而今，我终真正认识了青苔——微小却不卑亢。

冬天仿佛还在眼前，却已是春夏之交的天气，薰风和暖，满眼青翠。环水的山，远山的云，云边的阳，温柔地铺满了花开艳丽的草坡，仿佛是初春的仙子乘光而落，如此远望便觉清风宜人，温暖四溢。

应邀远赴，父亲带我乘车来到叔叔家的小山村。一来慰藉考场失意的情绪，二来丰盈内心的诗意。那儿四处充溢着自然的青草味儿，以及不知从哪儿忽飘的花香，轻柔地滑过我的鼻尖，缠缠绵绵。我和叔叔打过招呼，便独自踱到院子里赏赏风景。

叫不上名的花朵正开得绚丽，可总觉普普通通。花开总是相似的，要么是美丽的色彩，要么是沁人的芬芳。行到院子的角落，我忽然督见围墙底下的一片浓绿，正蛰伏在绿树遮盖的暗影里，毫无声息。那是苔藓。

走近看，厚密的苔藓上竟还有一片片细小的绿叶伸展而出。看着它绿茸茸的样子，我忍不住伸手抚摸，那触感如淋水的毛毯，凉爽舒适。我情不自禁俯下身去，轻嗅，它的味道类似于草的鲜美，但澄澈芬芳。

放眼望去，在潮湿的地表上，木桩上，砖墙上，一簇簇苔藓默默地生长着、蔓延着。它们到处都可以安身立命，并且活得有滋有味，从容坦然。

“青，你看这边。”父亲走到我身旁，指着一棵高大的广玉兰树，正开得灿烂。同一棵树上，花开得姿态万千，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却已热热闹闹地开过了，硕大的叶片落了一地，散发出沁人的幽香。再看着眼前的苔，它们在这满院的争奇斗艳中似不敢言语都不敢语，却在阴暗潮湿的浓荫里兀自生长。给花花草草做陪衬，微小、谦逊，却充满蓬勃的力量。

渺小如总是被人无视的苔藓，散落在潮湿无人的角落，可依旧奋力地生长，默默铺开苍翠的意韵。我的眼眶仿佛被山林的水汽浸湿，我不也是一个像苔一样的人么？成绩不是最好的那一个，能力亦不是最强的那一个，甚至连当众表达自己的想法也难以做到。

无论是在班里，还是在别人的口中，我都是最普通的。可是只有我知道，即使如苔一样渺小，心里也有绽放生命的梦想。即便“白日不到”，不引人注目，无人喝彩，偏执着地成长，创造属于自己的青春色彩。

临行前，我本想请求叔叔让我带走一簇苔，植于家中。可转念想来，我更愿意看到它们在湿润阴暗的一角，在竹影摇曳下，在广玉兰香气的笼罩下，默默地生长，无声无息地点缀着广阔大地，为人间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翠绿。（文/青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