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不是理由

一株参天的古木，萧索地矗立在暮冬初春的天地之间。它的枝干早已褪尽了盛夏的葳蕤与繁华，像是融汇了千百年的孤独与寂寥，凄凉地指向那依旧冰冷灰暗的冬日天空。

它默默地想着：这，或许将会是我所历经的最后一个严冬。在岁月与风霜的洗礼之下，光阴的潮涌无情地飞逝向远方，既带走了我的青春，也带走了我生命之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曾经，我也曾有过绚丽的韶华；曾经，我也曾有过纯粹的追寻。可是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归于了虚无。疲惫的心魂看透了世事的无常，万古如夜的睡眠即将来到……

忽然，我感到在暮冬的朔风之中，夹杂着一阵别样的风，暖意洋洋地吹拂过我的脸颊。我睁开了一双苍老而冷峻的眼，在模糊暧昧的视野之中，寻找着那阵温柔的风所吹来的方向。然而，风的形影却已然消逝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我的视线在虚空之中迷惘地飘忽。

“嘿，大个子！”一个稚嫩的声音拖着顽皮的腔调，打破了我的沉思。于是，我惊异地调转视线，向四周望去，却终归也没有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这里，看这里啊！我就在你的脚下。”那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戏谑，仿佛是在讲着什么有趣的玩笑。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细细望去，看到一个微小的黑点，正落在一片逐渐消融的冻土之中。

“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你究竟是一块石子？还是一枚沙砾？”我好奇地盯着那渺小的黑点发问。

“不，我是由春风带来的种子。从远山的沟壑中飘飞而出，只为寻找那一片崭新的沃土。”

“这么说，你就是刚才那阵暖风的乘客？”

“也可以这样说。但同时，我也是春天的使者，给在苦寒之中挣扎的每一个生灵送来春天的希望与消息。大个子，你大可以庆祝庆祝了。因为美好的春天，马上便要救赎这片苦寒的土地。”

“可是，即便春天到来，我也不再打算发芽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属于我的春天了。”

“为什么？”它吃了一惊，连忙发问。

“的确如你所说，冬天会有春天的救赎。可是，不论是再怎么美丽的春夏之舞曲，却终归也逃不脱秋与冬的终幕。生长了便必然要衰败，绽放了便总会有凋零……”

“这些，难道真的是理由么？”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话说完，它便在一旁生气地打断道。“生命，从来就不是为了最终的结束而存在的。生命的意义与价值，永远在于过程的美好、在于第一次的萌生、第一次的绽放。”

“因为畏惧终结，便放弃旅途中的风景与欢乐，这是懦夫与胆小鬼的行为。就算，生命终究不过只是一场虚无的梦、一出拙劣的戏，我们也应当尽己所能梦出热烈、演出精彩！听啊，远山的春雷已经在暗自轰鸣，萌生的季节已然来到。”

随着一生震耳欲聋的巨响，我从睡梦之中骤然惊醒。一道灿烂的阳光洒在了我的枕旁，使我的视野多少有些朦胧。我看见屋外的积雪已然消融，几抹鲜嫩的绿色，已然从深厚的土地之中萌出。

我打开窗，让冷冽且新鲜的风涌入。涌动的风，伴随着阳光的照耀，使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欢乐与喜悦。我莫名地回想起方才的梦境，不禁暗自觉得：是啊！其实，那不是理由。(文/名为沙丁鱼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