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一座山的风光

我背起了行囊，坐上了去山野的大巴。

在此之前，我一直在逃避。逃避城市里车水马龙，尘灰纷扬；逃避鳞次栉比的楼房反射着刺眼的白光。热浪翻滚着流动着，蒸腾的暑气卷入了烈日底下的烦嚣。

我也是被卷入了生活的束缚里——学习的忧虑，生活的苍白，紧张与不安感无时无刻未曾覆在我心头。我诚恳地在我的山中拾级而上，那些饱满的热忱却在无涯无际的迷惘中磨灭了。

声色犬马的繁华在快意的南风中远去了。大巴在无垠的水泥道上停停顿顿地行使。我未做任何计划，也无需做过多的安排。只是远远望见了一片青葱的丘壑，峰顶有轻薄的云霭，便向那司机叫停，径自朝着山里走去。

幸好，不是荒山。山脚林林总总几户人家，掩映在漫山遍野的葱茏碧色里。农家人养了黄犬伏在地坪上，鸡鸭闲适地踱步门前。灰褐的栅栏被草蔓织成青黄相接的屏风，白烟从土砖房里腾起，轻快地散进屋后的清辉。

我匆匆地挤兑开屋舍，踏上了一条荒草残破的小径上山。这里没有山瀑，也不见明泉，唯有满眼的清凉的绿色。山非高得巍峨，木非挺得俊秀，却有葳蕤的枝叶层叠地覆着，草木蒙笼若云蒸霞蔚。

我像走在葱茏一片的青纱帐底，阳光穿透离蔚的枝叶洒下粼粼的光影。脚踩着枝叶轻快，步子也逐渐悠然。

我看到天空明净的蔚蓝色，云霓温婉的乳白色。炽烈的阳光荡漾起金色的波浪，被草绿的微风晕染了山间的色泽。我能听见鸟唱、蝉鸣，极远而又极亲切的，极和乐并且极其娓娓动听的。

有幽兰雅韵，有栀子芬芳。我曾只在刺眼的手机屏幕里不经意时瞥见的画面，如今坦诚地铺展在我的眼前了。我曾经困囿在公式化的衣食住行里，随意地打量这个世界，便断言生活是古板地抄袭昨日，而忘却了点缀在生活细碎中的流光与溢彩。

眼下山间的景致又重新焕发了过去压抑在我心头早已黯然失色的热望了。林荫下的每一次光斑，都安抚着曾经躁动的大地，蓬勃的生机沁透心脏，分明是盛大的世界赠予生命对理想恒久的眷恋。

登上山顶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对面的山色已经微红而深紫，以至黝蓝。苍然暮色也渐渐笼上山脚的树林，西天上独有一缕云彩镀着金晖冉冉而行。我心里很舒坦，好像有微醺的风儿款款漾着。

忽而间，我想起了泰戈尔写下过一行诗句：“从别的日子里漂浮到我的生命里的云，不再落下雨点或引起风暴了，却给予了我的夕阳的天空以色泽。”

于是，我欣然地抖落满身的疲惫了。黄昏的天底，远方的启明星灼灼熠熠。我站在我的山顶，守候着那一座山的风光。（文/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