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和月，以及晚间

黄昏时撑着朦胧的眼，透过教室的窗看见太阳这匹枣红色的烈马还没有倒下，在稠云间奔跃着，让层鳞般一片片的云煊红了脸。惶恐得像是有人在天穹上纵了一场大火，焙烧得亮哄哄像是白昼的回光返照。

然后闹铃不管不顾地将我从晚间幻想里扎醒，宣告知识即将蜂拥而至。琐碎而伟大的知识，琐碎而伟大的生活，像是无穷尽的怪圈，在我的脖颈上一圈圈地套牢，可能就像一圈圈的年轮。

好在，琐碎中也能品百味。像是芥川龙之介所说:"为了微妙地享受，我们又必须微妙地受苦。"如同云微妙地忍受着夕烧的灼烫，却也正是因此而微妙地享受到了我们所惊诧不已的绚烂旖旎。

那日晚自习，云就如同一块快要融化的浮冰，那样小块地漂在高空中，然而却顶着夕阳的草帽，想是幕布上的棉花捧起一小块爆浆的蛋黄酥，然而自己却深觉此比喻的无力，倏然想到可以将太阳比作爆浆的蛋黄酥，而将光比作它炸裂出的汁浆被云蘸上，立刻觉得妙极，那天本平凡而不起眼，就像没点灯的灯塔，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灵感，忽而在我心里熠熠烁烁起来，夕烧般。

然后便有了以下的段落。

"即将烧尽的太阳，是外壳已支离破碎的蛋黄酥，朝天穹炸裂来，杏花黄的流动的浓稠汁浆，在荡漾灰白的云顶上蘸得到处都是。像是一簇蟹黄在蟹壳青的天幕上爆炸，像在朝雾中沐曦光的雪山尖顶，快要被嫩黄色浸泡得发软，饱满得像是掐得出蠢蠢欲动的口水。

灰蓝和明黄，就这样在鸡犬喧闹，人群嚣攘之上交织震荡，被路过的风橡皮泥般塑形，碰撞出浮动着的绚烂与繁华，它在尘嚣与热潮之上，在不知名的地方。好在我们的眼睛再被黯淡蚀尽，在被夺走眼中的斑斓五色之前，我们还能得以瞥见它。

就在我们所不愿抬起的头颅之上。"

我想，这当是我在琐碎中所狂饮下的快乐。

放学后的月就匿挂在枝间，像是害羞得藏起了半边脸。倏然想起张爱玲在沉香屑里面写下的比喻"越走，那月亮越白，越晶亮，仿佛是一头肥胸脯的白凤凰， 栖在路的转弯处，在树桠杈里做了窠。越走越觉得月亮就在前头树深处，走到了，月亮便没有了。"便在这琐碎中有了会心的快意。

我想，于琐碎中品百味，不失为对自己魂灵的洗涤与锤炼，像云被煊红，然后蜕变。（文/望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