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旧时

幼时画在手上的表不曾走动过，却带走了我们最灿烂的时光。

“豆腐花来喽！小心烫着！”随着老板娘爽朗的声儿，一碗豆腐花被端上桌，冒着些许温暖热气。清早的羊城路边犹外喧嚣，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融在薄雾里。幼时父母忙碌，常是给我几元小钞，让我去外面自己吃早点，集市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摊，便充盈了我整个童年的味蕾。微凉瓷碗里雪白的豆腐花层层叠叠，均匀地撒上细腻的白糖，用勺挖一口，迫不及待的送入口中。

柔软的豆腐花滑落咽喉，浓郁的豆香溢满唇齿，在嘴角留香。我满足地眯起眼，顾不着烫，又吞下第二口。老板娘笑盈盈地看着我，时不时叮嘱我几句。我放下碗，把手里的小钞递出去，转身挥手：“我吃完啦，阿姨再见！”

家对面曾开过一家小书店，各式图书琳琅满目，整齐地摆放在木质柜架上。看见的是一位年轻的姐姐，常戴着细框眼镜，眉眼里都写着书香味。那时我总爱跑到店里，坐在木凳上，翻开一本书，挨着她津津有味地读起来。每每遇到不熟的字或难懂的情节，都会伸出稚嫩的手向她询问。

小孩子的问题大多荒诞且无趣，可她仍会温柔注视我的双眼，耐心细致的回答我的小脑洞。对文字的喜爱大抵是从那时开始萌芽，也未料假以时日这颗种子会开成绚烂的花。而那位姐姐与耳畔亲切的话语，时隔多年依然清晰地在心里回响。那会儿常常一坐便是一下午，直至夕阳西下，暮色浓郁时，才会依依不舍的把书归位，向她告别：“姐姐再见，我要回家啦！”

时光推搡着，把我推向梦的远方。稍带怯色的纯真笑颜，定格在了一瞬，载进了毕业的回忆。两年后，母亲告诉我，要离开这个承载了我翩飞起舞的城市。家中的物什一日日变少，最后一日，将最后一件行李放进纸箱，密封好，搬上计程车的后备箱。与我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站在车前，同我惜别。

我摇下车窗，向窗外的人不断挥手。计程车开动了，眼前的景象向后倒退，时光的沙漏流动，童年的欢声笑语如电影般一帧帧在脑海倒映。我趴在车窗上猛力挥手，似乎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面了，向着越来越小的伙伴大喊：“再见了！”

吃豆腐花时唤起味觉的苏醒，读书读到某个相似段落时的晃神，亦或是整理相册时在毕业照上不落痕迹的叹息。我们终将与过去的自己告别，与那些泛黄的旧时光告别。但那些由童年衍生出来的琐碎，在十年如一日的白夜里，融汇成轻柔而遥远的星河。不再触及我，却依然照耀我。（文/Eloim Essa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