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福祉，又是灾殃

时间，既可以将一个人磨砺，又同样可以将一个人磨损。它既可以提升一件事物的价值，又可以损毁一件事物的价值。虽说，人们的口中素有“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嘉言隽语。但是倘若我们仔细反思，却又会发现这句话所体现的，只是时间的沉淀所带给我们的一个光明的侧面而已。

我们时常刻意地将目光聚焦于明媚的阳光，而深沉的阴影却大都被有选择性地忽略了。自然，我并不是说凡事都做乐观的思考是什么坏事。但是乐观的思考最好建立在对于悲观结局的充分体悟与感知之上，否则所谓的乐观就单纯变成了一种粉饰太平的无知。

大体上来说，光阴与时间的沉淀往往遵循着这样一条颠扑不灭的铁则，那就是：万事开头难，结尾也难。但是，在开头与结尾的中点之上，往往会出现一个由纯熟的经验与饱经磨砺的意志所塑造出的巅峰时期。在这一个巅峰出现之前，时间的沉淀可以为人们带来磨砺；而在这一个巅峰出现之后，时间的沉淀便只能给人们带来磨损。

举一个十分寻常普遍的例子。就一般理性来分析，人类的社会似乎总是在追寻着更加便利丰厚的物质生活，而这种对于便利丰厚物质生活的追寻也往往是人类社会曲折发展所必然达成的结果。但是，这种便利丰厚的物质生活却又将会无可避免地消解掉人类本性之中的一些坚强而优越的本性，并最终导致世代的退化。

这就是为什么？不论是大到国家、抑或是小到家族都很少见到历久不衰的昌盛与繁荣。毕竟，先祖奋力打拼留下的基业，时常会成为培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与懦夫的温床。

人类借助自身的力量逃避了严酷的自然锻炼同自然选择，但是这种严酷选择与锻炼的消失，却直接又将会致使世代延续的人类家族逐渐失去最初的毅力与锐气，甚至变得荒淫无度、变得纸醉金迷。

为了更舒适的生活与更安逸的快乐，脱离贫穷与饥饿的人类大都会一次又一次地降低标准、解除约束。然而，这种贪图一时之快的降低与解除却实在无异于是在自毁长城、自掘坟墓。但是这种行为却又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就好像夏天减衣服、冬天加衣服一样简单。道德标准往往随着物质的匮乏而严苛，又随着物质的丰厚而松弛，这几乎是人类社会发展之中的一个必然。

我将这种几乎无可避免的磨耗与沉沦，称为“世代的劣化”。而这种世代的劣化往往又会成为一个国家、一个家族衰败的原因。

我们可以看到，由时间的沉淀所积累的便利优厚的物质生活，在最开始的时候，对于艰苦创业的先祖们来说，无疑是一项巨大的福祉。他们不必忍饥挨饿、不必耐暑受冻，不必再去熬那种过了今天没明天的痛苦日子。

这样的沉淀与积累，对于人性无疑是大有裨益的。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人们不必在杀人放火与饿毙街头之间进行极端残酷的选择的时刻，文明同秩序的雏形也便初步形成了。

但是，正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朴素的唯物主义辩证法告诉我们：所有的发展趋势都必然会存在着一个极点，而这一个极点也往往会成为这一趋势的拐点。

当优厚便利的物质生活，开始刺激那些不知贫穷饥饿为何物的后世子孙们的那一根根渴望着欢乐与快感的软弱神经的时刻，沉淀与积累的极点与拐点，也便在此时到来。

而在这一时期，便利优厚的物质生活越是积累，人类荒淫无度、不得餍足的欲望也就越是疯狂。说起来也真是讽刺，治愈先祖们痼疾的良药，却变成了促使儿孙们自我毁灭的猛毒。

在先祖们艰苦卓绝的创业时期，物质的积累是时间沉淀的必然磨砺所带来的有益奖赏；而在儿孙们声色犬马、挥霍无度的时期，物质的积累又成为了一种极度有害的消耗与磨损。在前一时期，时间的沉淀像是磨砺刀锋的坚石一般，不断地突显着一件事物的价值；在后一时期，时间又像是蚕食堤坝的蚁穴一般，不断地损毁着某一事物的价值。

但是，物质的积累依旧是物质的积累、时间的沉淀仍旧是时间的沉淀，这一点从未改变。只不过发展的阶段与时期有所不同，相同的事物身上也将会存在不同的意义同内容。

当然，时间的沉淀为人类带来的福祉与灾殃数目甚众、以至于数不胜数，而绝不仅仅只是止于我在上文里所举出的那一个挂一漏万的例子。

然而，我想说明的道理却十分简单：时间的沉淀，必定会带来许许多多我们不能想象的改变。因此，应对自时间与光阴之中所出现的一切改变，似乎才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我们必需要对于从这道暗门之中或许会钻出的一切可能，抱有充分的想象力与心理预期，否则便或许会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之上惊慌失措、困顿迷茫，甚至于迷失最初的方向。（文/名为沙丁鱼的猫）

uc下一页：青年与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