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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秋光

已是傍晚,酡红的霞光浅淡地铺在天际。我留意了一下身后,装作不经意地靠在柜台前,这才微微抬了抬头,苍白的手指上滚过着锈迹斑斑的铜钱,低沉的嗓音轻轻地流出嘴角。

冉冉秋光

“落叶之期,秋水为限。”

冯掌柜微微点了点头,收下了铜钱,带我无声无息地上了二楼。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等楼下的最后一位客人离去,我才敛着步子踏着黯淡的灯火从后门悄悄离开。回家的路上很安静,我忐忑地裹紧身上的大衣,感受到胸口的信同我的心跳般不安地跳动着——那是血汗织成的一封信,装满了成千上万黎明百姓的生计。

已经快到闫家了,这时,透过渺茫的灯光,我便隐隐约约看见巷子的尽头像是一个人躺在地上。等我进门后将信藏好,稍稍喘了口气后,才想起十二年前那个神似的夜晚,以及埋藏地不彻底的,那些云烟往事。

十二年前。

还记得那个月,数以万计的学生游行在大街小巷上,满街全是“誓死力争,还我青岛”的横幅。学校再也看不到还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生。

那天晚上,我也正在回闫家的路上,便在巷子尽头发现了一个人影。十几岁的模样,及腰的长发凌凌散散地;踉跄的步伐在清幽的石板路上彳亍了几下,便一头栽倒在凹凸不平的水坑里。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看见她蜷缩在地上。不知我是父母早已双亡而同情心泛滥,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她带回了闫家。

她叫陈红叶,竟也是与我同一学校的书生。只是家父家母远走他乡,从小到大靠着冯家掌柜的救济过日子。谁料巴黎的火烧地太突然,学校罢课,商人罢市。终是应了红叶之名,无依无靠地漂泊着。

我点一支破烂的蜡烛,顿时,她面前落了一面温暖烛光,窗外狂风呜咽过白墙。或是向来一人独居,又或是她的身世与我如此相像,我心中徘徊了一阵,最终慢慢地坐定了,望着城内不知情的暗流涌动,抵了抿嘴唇。

“以后别人问起来,你就说自己是闫家的吧。”

不知哪儿来的雨滴,透过窗棂渗了进来,渲染了案头的半笺皱纸,隐隐约约透出个犹豫不决的模样。

我慢慢转过头来,尝试着将骨子里的那一层孤独的冷漠从眸中抹去。

顷刻,闫红叶的眼中闪过了些什么,又埋藏起来,酝酿着。

“谢谢。”

第二天,政府的那些“正人君子”们便开始行动了。闫家突然间也闯进了好几个不速之客,他们各带着阴沉的脸色,贼眉鼠眼地企图发现一些“证据”。忽然,一个人一把抓住闫红叶,咄咄逼人:“闫暮,这是谁?”我扬了扬眉,神色紧了紧:“闫红叶。”他略带怀疑地又重新扫了扫她,松了手,这才快速离去。

这世态,总是难的。

什么信息也不要多泄露,旁生枝节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懈怠。

于是,我外出干的那些事,也从来不让闫红叶知道。那天,我好不容易地得以在密集的聚会中抽出闲暇时光,落日的秋风清爽地拂过脸颊,扫过枫叶轻飘飘地堆积在闫家的院子里。

我望着坐在木阶上的闫红叶,心中不禁宽慰了几分。自从她进入了这个家后,氛围就欢快了许多,不再死气沉沉的。二十年来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倒还是挺愉快。橙色的日暮弥漫在天空,我也静静地坐在木阶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喔,送给你。”

闫红叶轻微一侧脸,夕阳的橙光掠过缓慢眨动的眼睫,发梢的青丝任风撩起。我看见她伸手接过,抬头便笑靥如花。

那是一枚铜铸的红叶。

多希望人生可以定格在这一刻,远离了城市的喧闹,唯剩橙色的日暮,红叶的温度,安心看这,一草一木,一尘一土。

可惜,人也只是转烛飘蓬,命不由己了罢。

再往后,我便没有什么闲暇的光阴了。最开始是早出晚归,后来两天一回,三天一回,直到几周一回。每次我拖着疲惫的步伐,几乎想要摆脱这无尽头的日子时,或携裹着大衣,或淌汗着衬衫,透过这冰冷又麻木的空气,惊喜地看见闫家屋子里折射出的淡淡烛光,不禁得心头一暖,又重新有了坚持下去的希望。

回家?在收留红叶之前是没有这种念头的。闫家只是一栋房子,一具空虚的躯壳,冷冷清清没有生气。大抵就是她的到来吧,让闫家有了“家”的味道,也让一个冷漠的人有了难得的笑容。

每次我回家时,总是瞧见她在我的案上俯身练着字,或是借着烛光认真地读着词。红叶的字婉转又略带些锋芒的。有时虽有些偏倒,却都是她用心尽力了的。自从我念了一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后,她便沉浸在宋词里。我也曾想过要不要将这亡国之君的诗词念与她听,但终还是希望她就沉浸在这安宁又美好的世界。毕竟,这个世道,稍有不慎便会被人盯上,招来杀身之祸。

夜里入睡多是雨夜,我听见嘀嗒的雨声沉沉静静,时不时混带着狂风拍打窗棂的怒吼。晚秋的寒气总是氤氲着破晓前的黑夜,本应是不安不详的,可我偶尔听见隔壁的翻动声,却总可以让我安心在夜的臂弯里酣眠。即使有时疑神疑鬼地以为有人破门而入,也不会胆怯如昨日了。因为自己终于有了要坚守的地方,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第二天,我清晨便早早醒来,期待着新一天漫天破晓的阳光铺洒,门边却只是留着一隅的寒。

一月之后,我终于得以回家一两天;赶路时却偏偏遇见了大雨,撑油纸伞走到路口时,才发现闫家远远看时没有烛光。

没有烛光。

我急忙甩下油纸伞,踉踉跄跄地在雨中跑着,心中一种隐藏在某处的不安顿时闪现出来。

等我进入闫家时,才发现锁已经坏了;点一支蜡烛望着屋内,没有一个人。

我匆匆忙忙进入红叶的房间时,发现凌乱又陈旧,好像是有打斗的痕迹,可地板已有一层灰了。

我绝望地翻找着,企图给自己一个理由、一个借口,可事实却是那么真实又虚幻。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才发现冰冷的风已泛碎眼尾失温的泪,喉咙酸痛酸痛的,呜咽着吐不出一个字。视线模糊之间发现地上掉个什么事物,轻轻地抓在手上,靠近了仔细一看,鼻头一酸,随即柔柔地攥在手里。

那是一枚铜铸的红叶。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的,终究还是藏在心里。

有天傍晚,橙色的日暮,清风轻拂。我看见红叶轻轻洒洒地飘落在木阶上,自己却只是孑然一身。

“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文/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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