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呼唤，一碗莲子羹

“囡囡，回家来，外婆给你做莲子羹！”

惊醒，窗外枫叶火红，金桂的香气飘进屋里，清甜。

三年前的秋季，外婆也像那落叶一样，归了根。

回老家看看吧，她想。

江南流水，粉墙黛瓦，养育出了外婆那样爱憎分明，温婉娴静的女子。

朱红的木门有些腐朽，青石铺地的小院依旧，石桌石椅依旧，那颗老梨树依旧枝干劲挺，唯独少了那个银发含笑的老人。

记得小时候，父母忙，将她留下与外婆一起生活。

江南女子应有的婉静娴善，在儿时的她身上没有丝毫体现，她喜欢玩。沿着小河，奔过小桥，蹦蹦跳跳的。天色渐暗，总会有一声呼唤：“囡囡，该回家了！”温温柔柔的吴侬软语，在夜色里渐浓渐郁……

伴着风声鸟鸣荷香，应着邻家阿姑的招呼声，她奔进了屋：“阿婆，我想吃莲子羹。”

“死丫头，”外婆总会用手拍拍她的头，笑骂。然后走进里厨，不多时，端出一碗香气氤氲的莲子羹。

小小的瓷碗，白底蓝纹，黑瓷小勺，一双竹筷。

那枸杞的清甜，莲心的微苦，配上老式收音机里《桃花扇》的乐声，恰到好处。

后来，她长大了，随着父母去外地上学。学业渐重，空闲时间少了，和外婆打电话的次数也少了。从起初的两天一次，到一周一次，再到一月一次……高三那年，更是半年都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只有在春节假期间，她和父母才能抽出两天的时间来看看外婆，匆匆地来，匆匆地走……

毕业后，忙于工作，时间更少。

三年前的秋季，她在出差，接到了那个电话:“你能不能回来？……你阿婆她……她心脏病突发，去世了……”母亲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她却迟迟没有回答，泪不住地涌出眼眶。

那是她一生的痛。

“囡囡，快回家来。”熟悉的呼唤，将她从回忆中唤醒。

是邻家的阿姑在呼唤自己的孙女。

那个小女孩，两只麻花辫甩在脑后，一袭青衣，飞快的跑来，稚嫩的童音:“来了，来了。”

“阿婆，有莲子了吗？我想吃莲子羹……”小女孩仰着脸，甜甜地笑，满是期盼。

“有！阿婆给你做。”阿姑笑了，脸上的皱纹一条条晕开，似那秋天的菊。

泪水朦胧，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阿婆和自己……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转身离去。

时光依旧，只是少了那个在夜幕降临时，呼唤上一声喊自己回家的老人。

但记忆深处，依旧是春秋千代有她在，蝉鸣荷香伴。（文/霜晨）